2022年8月8日 上午10时
北京昆仑饭店
Lot 113
溥心畲(1896-1963) 临明四家画卷
手卷 设色纸本
估价(人民币):2,000,000-2,800,000
成交价(人民币):5,117,500
(一)长街车马尘市闹,天远岁寒鸿鹄愁。老夫欲醉不得醉,起来夜半图沧洲。沧洲吾侬有茅屋,十缸新醅泻红玉。归来大嚼三百杯,狂歌自鼓便便腹。宿田先生过访,因写此卷以赠其归。庚戌秋日,沈周。
钤印:溥儒之印、汲古得修绠、木石之朴
(二)1.乙卯春日,徵明。
2.煎茶诗赠友:嫩汤自候鱼生眼,新茗还夸翠展旗。谷雨江南佳节近,惠泉山下小船归。山人纱帽笼头处,禅榻风花绕鬓飞。酒客不通尘梦醒,卧看春日下松扉。暮春访友楞伽寺:清阴尽道树交加,三月江村处处花。野饭初烧(桡)燕来笋,山僧能荐雨前茶。烟霏草色沧波远,暖送莺声翠柳斜。白首不教孤胜赏,新年三度到楞伽。春日同诸君子游西山:麦陇风微燕子斜,雨晴云日丽江沙。遥寻支遁烟中寺,初见天平道上花。过眼溪山劳应接,芳春草树发光华。夕阳半岭归舆急,惭愧城中自有家。宿友人新庄书事:背郭通村小筑居,任心还往乐何如。山中旧业千头橘,水面新租十亩鱼。未遂隐谋聊避俗,不忘壮志有藏书。抱衾曾借西斋榻,回首题诗十载余。嘉靖乙卯春二月廿日书,徵明时年八十有六。
钤印:溥儒之印、旧王孙
(三)1.顺城南报国寺后庭二松,秀拔干霄各百尺,垂樛孙枝及地,前庭二松高仅与槛齐,盘偃如盖,长安灵植自西山窦柏而外,无复逾此者。2.应天南郊坛二松敻异诸木,自复道以东,左一蟠垄()土敷根,盘屈如两条蜕,偃地丈余,卧而复起。右一株亦合理如腰鼓,西南邻株,来翠可拂,亦异表也。3.包山毛公坛诸松皆无足观,唯林屋洞前一老突兀,上丛鸟窠,千盘百节,灵威于人,尚依此老以为生活耳。4.黄山滃郁,十日一霜,诸老各倚天自傲,其最着者,有卷龙、破石,各回抱岑峤,攒空直出;有自在松,牙大于根,托掌石上,以背友髯,如安期之曝煦于南荣也。5.铜海黄道周写。
钤印:溥儒之印
(四)1.甲寅冬,玄宰画。北干山在郡城之阴,峰峦耸秀,林木郁茂,独处一方,不与众山侣,游踪鲜至,写为此图,以俟居者。2.“丹青不知老将至,富贵于我如浮云”。杜陵语也。余每诵此诗,觉少文卧游犹待画史作伎俩,不如吾家北苑辈如意自在耳。其昌甲子正月晦重题于浒墅舟中。
钤印:溥儒之印、心畲书画、远性风疏
(五)此仆旧临明四家画卷也。时以娱亲之暇,遣兴为此,今栖迹岩阿,天地异色,风木兴悲,展对昔作,真如隔世。溥儒题记。
钤印:溥儒之印、心畲
尺寸:9×437.5 cm. 约3.6平尺(画心)
简介
《临明四家画卷》画心高仅三寸,长四米有余,作于溥心畲隐居西山戒台寺期间,依次临摹沈周《沧洲图卷》、文徵明《煎茶图并行书诗卷》、黄道周《松石图卷》与董其昌《北干山图卷》,各段题字均依原样誊写,是他早年临古力作,加之首次现身拍场,实属难能可贵。其中黄道周《松石图卷》现藏大阪市立美术馆,画面与溥心畲临本一一对应,溥氏擅绘松树,画法滥觞却甚少有人提及,拍品临黄道周一段,揭示其渊源,对于深入了解溥氏早年的画学渊源有着不可替代的价值。
四家灵气·钟于王孙
溥心畲《临明四家画卷》简述
溥心畲曾在自传中提到学画的经历:“画则三十左右始习之,因旧藏名画甚多,随意临摹,亦无师承,又喜游名山,兴酣落笔,可得其意,书画一理,固可以触类而通者也。盖有师之画易,无师之画难;无师之画必自悟而后得,由悟而得,往往工妙……”似是凭天赋无师自通,并未详细透露门道,加之早期作品零落分散,后人研究旧王孙的画学渊源,往往管中窥豹,不能确指,即便是亲身与之交往的晚辈如启功,也只是在文章中提到:“先生得力于一件无款宋人山水。”其实溥心畲的“随意临摹”,自宋人至于明清诸家,涉猎广泛,兼收并蓄,功力足与天资相副,更运用天资加以升华。《临明四家画卷》便堪称是一大注脚,对于深入了解溥氏早年的画学渊源有着不可替代的价值。此卷画心高仅三寸,长四米有余,绘于溥心畲隐居西山戒台寺期间,依次临摹沈周《沧洲图卷》、文徵明《煎茶图并行书诗卷》、黄道周《松石图卷》与董其昌《北干山图卷》,各段题字均依原样誊写,是他早年的临古力作,亦是他自珍自赏之物,加之首次现身拍场,实属难能可贵。
此卷首段临写沈周《沧洲图卷》,原卷绘于1490年,绘赠“宿田先生”,卷首高士策杖过溪,主客在水榭中谈玄论古,屋舍、空亭掩映于山石溪流、竹林杂树之间,卷尾有沈周自作七言律诗,溥心畲模仿沈氏书风加以抄录。溥氏纯以水墨,浓淡枯湿富有变化,诚有“墨分五色”之趣,所用披麻皴、点苔等技法,以及树石、屋舍、点景人物等样貌,均与今藏北京故宫博物院的沈周《沧洲趣图卷》、今藏美国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的沈周《山水卷》等作品非常接近,笔墨兼具秀润与力度,颇具石田韵致。
次段模仿文徵明《煎茶图并行书诗卷》,原卷作于1555年,采用一江两岸式布局,江畔春柳轻飏,柳阴亭中高士对谈,童子在一旁煎茶,山石以蓝、赭出之,重染而少皴,是有意模拟原画文氏青绿设色风貌,与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文徵明《林泉雅适图卷》、《一川图卷》等相比较,苔点、树法、远山、点景人物等皆相类,确有文氏遗风。柳梢、树叶均用青色染地,再现春意盎然意境,非细查不能分辨,是其精心之处。溥氏在卷末又临文徵明诗四首,分别为《煎茶诗赠友》、《暮春访友楞伽寺》、《春日同诸君子游西山》、《宿友人新庄书事》,书法着意模仿文氏行草意态,但又不脱旧王孙自家风貌,饶有趣味。
三段临摹黄道周水墨《松石图卷》,原本系南海孔氏岳雪楼旧藏,后归日本阿部房次郎,现藏大阪市立美术馆。图写奇松、怪石十数种,并数段题跋共二百余字,比照临本和原迹,位置一一对应,更不乏取舍、转化与创造:黄作瘦硬险峭;溥作爽朗俊逸、不失沉着,墨气滋润多变,气质并不拘守底本,反而映出自家面目。值得注意的是,黄、溥二人都经历易代,砥砺气节,寓兴松石,个中因缘,感慨自深。《松石图卷》对溥心畲的影响也一直持续到他的晚年,溥氏以画松闻名,传世作品中有一类松树手卷,类似本件拍品者,状写异松数株,并题跋诗文典故穿插其间,这类作品颇受追捧,但其滥觞甚少有人提及,实则脱胎于黄道周,故拍品实可视为溥氏松树卷的母本,其来龙去脉因此大白于世。
末段仿董其昌《北干山图卷》,北干山位于今上海市之西南,原作绘于1614年,1624年重题,图中纯以素墨,山峦逶迤,河流穿插,水草丰茂,屋舍散布其间,高士步行过桥,似要去水边策舟出游。董其昌作画着力于笔墨技巧的全面展示,并不拘泥于位置经营,溥氏此段亦然,枯湿浓淡,变化丰富,一任自然,与现藏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董其昌《荆溪招隐图卷》相较,二者风格、神韵确有相似,说明溥氏已然习得董其昌出入各家、自在无碍的精髓,且旧王孙所作笔墨更加松弛灵动,节奏明快,丰神萧散,格调不凡,诚“如意自在”也。
溥心畲画完本卷后,置之箧中,若干年后展开重观,复在其尾跋曰:“此仆旧临明四家画卷也。时以娱亲之暇,遣兴为此。今栖迹岩阿,天地异色,风木兴悲。展对昔作,真如隔世。”按书风判断,此段题于1940年代初,抗战期间北京沦陷,王孙称疾,隐居万寿山,即“栖迹岩阿”。从跋文可知,手卷作时,溥氏生母项太夫人尚且健在,结合画风、题款、用印综合判断,《临明四家画卷》当绘于隐居西山戒台寺期间,系其早年稀见的自珍精品,识者察之!